最近介紹了兩本海明威^*註1 的書給一位大陸友人: 《戰地春夢》(A Farewell to Arms) 和《太陽依舊昇起》(The Sun Also Rises)。 前者較為人知，是動人的愛情故事，一般人會愛讀且易懂，後者則像是一幅陰晦的抽象畫，讓人摸不著頭緒； 但卻是海明威最刻骨銘心之作，奠定了他在文壇的地位。

 

　　兩本書寫的都是愛情故事，但內容和風格截然不同，喜歡韓劇的人會欣賞《戰地春夢》，但卻看不懂《太陽依舊昇起》。

 

　　《太陽》一書描述一戰之後在巴黎鬼混的一群失落靈魂 — 包括藝術家、作家和賭徒等； 鬼混指的是這群人失去生活重心，卻想在花都追求愛情而不得。 作者 (也是書中男主角) 以其作為記者敏銳的觀察和細緻的筆法描述這群人以酒醉、夢想和刺激 (旅行、打獵、派對和鬥牛嘉年華會) 來填充日子。 四十年後我重拾此書，翻閱幾頁依然心動不已； 書中人物躍然於紙上!

 

　　和《春夢》描述愛情不同，此書想發掘的是愛情的真諦 — 到底愛是什麼?! 拿走性、慾以後還能存在嗎?

 

　　故事的男主角傑克，一位在義大利內戰中受傷而失去性能力的美國記者和他的英國愛人布蕾特: 曾經的護士、離過兩次婚的名媛 (貴族頭銜的艾許力夫人) 和縱慾的酒鬼。 彼此深愛的兩人因為傑克的傷殘而不能在一起； 過著彼此切望但又痛苦的日子。

 

　　書中有一段文字是描寫和英俊的鬥牛士私奔以後，布蕾特想回傑克身邊的文字:

 

　　「先生，有您的電報。」

　　我把手指穿過信封封口黏貼處，打開信封，閱讀。

　　「你可否來馬德里蒙大拿旅館狀況很糟布蕾特」

　　他 (門房) 帶表格過來後，我拿出自來水筆，寫下:

　　「馬德里蒙大拿旅館艾許力夫人南方快車早上抵達愛你的傑克」

　　送一個女人跟男人私奔，又介紹她另一個男人讓他們也私奔，現在則要動身接她回來，還在電報上署名愛你的。 就是這樣，我去吃午飯。

 

　　海明威沒有告訴讀者愛是奉獻而不是佔有； 愛是無比的忍耐又有恩慈!^*註2 但傑克的作為不就是這樣嗎? 當你真正愛一個人時你會想方設法討好他，而純然忘了自己； 你會先發電報安慰對方，然後才去吃午飯。

 

　　布蕾特何嘗不是如此?! 像脫韁的野馬一樣到處亂闖，最終還是回到傑克的身邊； 就像身上繫著一條繩子總會拉她回來。 這條繩子就是他倆的愛； 沒有性、沒有慾卻堅實如固!

 

 

　　故事的結尾:

 

　　下樓後，我們穿過一樓餐廳走到大街上。 一名服務生前去叫計程車。 外頭炎熱，天色明亮。 大街遠處有一個小廣場，上面種了樹木和草地，計程車就停在那裡。 一台計程車沿街開來，服務生從側窗探出身子。 我賞他小費，交代司機開車路線，便上車坐在布蕾特身旁。 司機沿著大街往下開，我靠椅背坐穩。 布蕾特依偎著我。 我們緊緊貼著彼此。 我伸出手臂環抱她，她便舒適地靠在我身上。 天氣酷熱，陽光明亮，建築物看起來白的刺眼。 我們轉彎，接上格蘭大道。

　　「噢，傑克。」布蕾特說: 「要是能夠在一起，不知道有多好。」

　　在我們前方，有一位穿著卡其制服的騎警正在指揮交通。 手中警棍正高舉。 車子突然減速，布蕾特緊緊靠上我的身體。

　　「是啊。」 我說: 「這樣想，不也很美嗎?」

 

　　心靈的結合戰勝了肉體的不全； 太陽依舊昇起!

 

2019，04-12 鄭清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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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 歐內斯特·米勒·海明威 (Ernest Miller Hemingway)，美國記者和作家，被認為是20世紀最著名的小說家之一。 1954年，以《老人與海》奪得諾貝爾文學獎。

 

*註2: 出自聖經新約哥林多前書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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