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11月在台積電亞利桑那州重機移入典禮上創辦人張忠謀,在美國總統及各大半導體公司負責人觀禮中,語出驚人的說「全球化已死」! 一時之間全球化一詞又跳到各大新聞媒體版面,讓人重新思考這個議題,或檢討這個自二戰結束以來全球最重要的發展策略。 美國人想重建半導體製造業,把工廠再搬回美國 — 一個不利晶片製造的地方,就是反全球化…
全球化,指資金、人員、商品和技術的自由流動 (以爭取最大經濟效益),無可厚非的是一件好事。 理論上世界各國都應該支持才對 — 富國可以降低物價,窮國得以發展。
但全球化不僅是個經濟現象,也是個政治問題。 由於工作的外移,工業國的勞工因工作機會減少,工資長期停滯不前而日生不滿。 反之企業 (或稱資方) 卻因工資成本的大幅下降而享受額外利潤,三分之二世紀下來全球化最大的後遺症是已開發國家中勞資的對立。 「富者愈富而窮者愈窮」成了各國選舉中常見的口號,也成了反全球化得以獲得許多草根選民支持的立論,是民粹主義註 得以抬頭的原因。 民主國家的政權來自選票,政治人物 (Politician) 不得輕忽選民的心聲,所以他們也不得不跟著反全球化的聲浪走。 川普一上台第一件事就是退出原先美國主導的TPP (跨太平洋夥伴協定Trans-Pacific Partnership agreement),接著和加拿大、墨西哥重談北美貿易協定 (NAFTA),以去除不利美國之條款,就是回應選舉時的承諾和選民的訴求。 但全球化有可能完全被逆轉嗎? 答案是否定的。 理由是政治人物除了回應勞方 (Labor) 的要求外,也必須回應資方 (Capital) 的壓力。 蓋選舉除了選票以外,需要的是錢,而提供捐款的大戶 (資方) 追求的是投資效益; 他們是全球化的受益者,不可能讓主政者置其利益於不顧。 所以全球化受政治干擾和利益拉扯後就會變形 — 富國不再追求全面自由貿易的理想,而走向區域性,雙邊的協定; 開發中國家不能再坐以待「幣」,不得不重新思考他們發展的策略。
全球化2.0
全球化未死,只是變了形,或稱之為2.0。 前述提到全球化遭遇政治的干擾而變形,這裡要探討的是全球化如何受到地緣政治的沖擊,而呈區域化,
– 川普於2018年對中國展開貿易戰 — 提高千項貨品進口關稅。
– 拜登主政後非但沒有降低關稅,反而延續川普政策,並啟動科技戰 — 禁止敏感性科技產品及設備輸中。
– 美中兩大陣營的對抗,也將「安全」引進了貿易和投資,逼得許多國家要選邊站,因而有所謂「友岸外包」 (Friendly-shoring) 的名詞產生。
– 還有「中國+1」的韌性舉措 — 即中國之外,另找一個「安全」的供應地。
– Covid19爆發以後,又有所謂「短鏈外包」的呼求 — 為了避開海運的瓶頸,外包盡量在自己國家鄰近的地點。
– 而以歐美領頭的全球減碳政策使得碳足跡長短也開始影響成本,因此部分產品的供應早就悄悄從「長鏈」 (亞洲生產,輸往歐美) 朝向「短鏈」 (在地生產,或遷往中東、墨西哥等就近生產) 改變。
於是全球化受了重傷,但沒死,只是變形外加破碎。 其結果是生產成本增加,效率打了折扣,通膨壓力直升。 對富國來講,如果可以增加國內就業,受點通膨可能還可接受,但對開發中國家而言遭受的是發展延滯,不利民生和民主— 一般而言經濟發展和政治革新是車子的前後兩個輪子。 科技的進步讓工業國可以藉生產自動化和智能化,減少對勞動力的依賴,但窮國可能真要坐以待斃了!
過去三十年中國成為全球化最大的受益者,一躍成為世界工廠,但全球化局勢丕變,已面臨巨大挑戰。 中國一帶一路的倡議是全球化1.0的再延伸,有其經濟及戰略意義,但也觸發了歐美對其動機的疑慮…
在全球化2.0中沒有人是真正的贏家,只有少輸為贏。 二戰之後,美國挾其政經、軍事大力推行全球化,帶來戰後六、七十年的全球性繁榮。 現在美國挾其強大的政經、軍事力量開始逆轉全球化,不知你看法如何?
鄭清和,04-20,2023
後記:此文乃為我老友Daniel而寫。 他幾天前拋出一個議題「全球化會對已開發國家和開發中國家之間的關係帶來什麼影響?」。 我沒有完整的答案,只有以上的一些看法分享。
註:請見與您共享「Populism (民粹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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